夏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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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
籃球賽一結束, 夏茉就先走了。
她最終還是沒告訴池頌，她要和陳澈做什麽，甚至就連雲姝也不知道。
池頌贏了比賽, 卻完全沒心情去吃燒烤，直接拒了寧遠洋，一個人坐上了回家的公車。
進門, 洗澡。
回到臥室, 癱倒在床上。
他點開扣扣列表，翻了又翻，總算找到了陳澈。
點開頭像查看, 又點進扣扣空間，緩慢地往下瀏覽。
陳澈動態很少, 僅有的幾條, 大部分都是在分享的歌曲, 乍一眼看過去, 有民謠、有英文、有粵語，風格大不相同。
其餘的一小部分，是一些隨手拍的風景照，有的配了幾個扣扣自帶的表情，有的連一個字都沒有, 直接發了出去。
很顯然，他不是一個喜歡向外界表露自己內心的人。
再看看池頌, 他的動態都是隔三差五就發一條, 有時候甚至一天能發三條。
內容更是雜七雜八, 路邊的狗、公園的草、夏茉給他畫的Q版小人、和寧遠洋打游戲的戰績截圖、吐槽老師布置的作業多、怒罵樓下剪壞頭發的托尼老師……
這麽一對比, 他顯得特一目了然，也特幼稚。
難不成夏茉喜歡,搞音樂的，玩攝影的？
那種文藝的，深沈的，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類型？
可是她前幾天在他還有李姨的面前發過誓，說過她對陳澈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啊……
沒意思走那麽近做什麽？
池頌躺在床上舉著手機，陷入沈寂。
他忽然想起來初中那會兒，班裏有一段時間特別流行一個測試游戲，是什麽把自己的名字筆畫和喜歡的人的筆畫加起來，得到的總和就預示著兩個人未來會是什麽關系。
班裏的女生玩的熱火朝天，某個課間，坐在他們前排的語文課代表，興沖沖地回過頭，邀請夏茉也加入這場游戲。
夏茉搖頭，說她沒喜歡的人。
語文課代表又問: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啊？”
夏茉摸著下巴思索了幾秒，很認真地說:“我喜歡話多一點兒的，不能像池頌那樣，每次都是我嘰裏咕嚕的說，他半天才蹦出來一兩個字。不然以後我無聊想吵架，他只知道挨罵，吵都吵不起來。”
語文課代表:“那你就是喜歡寧遠洋那種咯？”
夏茉頭搖的像撥浪鼓:“寧遠洋話太多了！和他吵架我肯定贏不了。我還是喜歡那種能和我吵，但是也會讓著我的男生。”
語文課代表甚是無語:“你可真難伺候……”
難伺候嗎？
池頌覺得還好，所以他把夏茉說的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。那天過後，他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開朗一點兒，努力讓自己能和她鬥嘴，互嗆。也算是做到了，她想要的那種和她吵，但也會讓著她。
只是好不容易養出來現在的性格，她居然轉頭又跑去找陳澈了。
到底為什麽啊！
陳澈一看就是那種吵架只知道挨罵的，哪有他有意思！
池頌盯著手機，越想越氣，拇指向上滑動屏幕，越來越快，越來越快，陳澈的動態被他全部翻完。
騙子。
騙子。
騙子。
明明說喜歡話多的現在卻和話少的玩。
明明是跟陳澈出去卻說要和雲姝出去。
明明是陳澈發來的消息卻說是群消息。
他就那麽好騙嗎？當他是傻子嗎？
池頌放下手機，手背覆上眼睛，沈沈地吐了口氣。
像是生吞了一顆巨大的綠檸檬，喉嚨發酸，眼眶發酸，就連心臟也被這股酸澀侵占，又悶又緊，叫人喘不過氣。
思緒亂七八糟地飛著，視線愈來愈模糊，睫毛濕漉，變得軟榻，手背也被水漬浸濕。
他不是哭了。
他就是困了，想打哈欠打不出來罷了。
微微張開嘴吧，池頌深呼吸，特別努力地打了個哈欠出來。
水霧再次充盈眼眶，好像不忍住就要立馬噴薄而出。
他擡高下巴，努力憋住，恰好此刻，門外傳來宋喻的聲音:“小頌，出來吃飯了，今天做了你和茉茉最喜歡的紅薯丸子哦～”
池頌被迫打起精神，從床上坐起來，聲音微啞，帶著點兒鼻音，回了句:“嗯，來了。”
重新點亮手機，他用自己尊貴的黃鉆會員身份，刪除了留在陳澈空間裏的訪客記錄。
起身，往臥室外走去。
又停住，回頭，彎腰把丟在床上的手機拿起來。
點進夏茉的對話框，池頌劈裏啪啦地打字:【還回來吃飯嗎？】
momo沒回覆。
池頌:【我媽今天在家，做了你最喜歡的炸紅薯丸子。】
momo依舊沒回覆。
池頌:【你不回來，我就都吃光了。】
捧著手機等了又等，池頌皺著眉頭，咬咬牙，又發了個【？】過去。
momo:【不回來啦，你都吃了吧。】
池頌臉色驟沈，氣不打一處來，再次把手機丟到了床上——不回來就不回來！
池頌最終把炸紅薯丸子全都吃了，一個都沒留給夏茉。
他是生氣的，可又怕像路飛馳說的，男人太作，作天作地會作到最後一無所有，所以努力自我消化後，裝作無事發生一樣，吃過飯後，拿了外套和圍巾出去，在小區門口的公車站等她回來。
這回夏茉幫陳澈擺攤沒折騰到那麽晚，晚上七點鐘左右，就收拾東西坐上了回家的公車。
她一如既往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，腦袋歪斜著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，直到聽到廣播裏提醒下一站【椿園】，她才直起身體，打了個哈欠。
公車晃晃悠悠地繼續向前行駛著，在下一個路口轉彎，忽然，一道少年身影跌進夏茉的眼底。
她定睛，往車窗外斜前方看去。
池頌坐在站臺長椅上，身上套著一件墨綠色沖鋒衣，拉鏈被拉到最頂端，微低著頭，下巴埋進領口，兩手抄兜，時不時用鞋尖踢一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那些細碎的石子。
身後的廣告牌光線冷白，照在他身上，平添了幾分朦朧的氛圍感。
這是……在等她？
夏茉神色微怔。
公車緩緩往站臺開去，少年身影越來越近，越來越近。
幾秒後，公車剎停。
夏茉抱著書包快速起身，擠過人群，往門口走去。
車門“砰”地一聲打開，她緊跟著前面的人下車。
腳步剛落地，一個不經意地擡眸，恰好撞上了池頌看過來的目光。
少年額前短碎的黑發被風吹的淩亂，下眼瞼微微泛紅，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盯著她，神情淡淡的，讓人猜不透。
夏茉唇角扯開笑，迎上前，打趣起來:“呦，池狗狗出來迎接主人了？”
池頌站起身，沒好氣地剜她一眼，隨口一謅:“我來夜觀天象。”
“那你說，你都觀到什麽了？”夏茉仰面看他，一雙眼睛彎彎，像是裹了蜜霜的月牙糖。
“觀到有一個小女孩兒快要被凍死的時候，有一個大帥哥來雪中送炭了。”池頌波瀾不驚地說著，臉上沒半點表情。
“噗——”夏茉被逗樂，笑得直不起腰，喃喃吐槽，“你說自己是大帥哥，你要不要臉的？”
池頌沒搭腔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敞開衣領，露出的那一截漂亮的鎖骨上。
“不冷嗎？”他問。
“有點兒。”夏茉如實回答。
“冷還不好好穿衣服？”他蹙眉，伸手去拉她的拉鏈。
“欸，全拉起來就不好看了！”夏茉連忙往後躲他，死活不肯他動手。
池頌無奈，嘆了口氣，向前一步拉近兩人都距離，把帶來的那條圍巾掛在了她的脖頸上。
“咦？這是你新買的？”夏茉低頭看，擡手摸了摸，柔軟的觸感可見價格不菲。
“我媽買的。”說著話，池頌拿著圍巾在她脖頸上繞了一圈。
“你的什麽顏色？”夏茉擡眸看他，少年英氣硬朗的臉近在眼前。池頌睫毛很長很密，此刻微微垂著眼簾，認認真真地幫她整理圍巾，像極了小時候的場景。
“藍色。”池頌低聲道，雙手抓起圍巾末端，在她領口熟練地打了個結。
“我喜歡藍色的。”夏茉眼底卻蔓延出柔和的笑。
“那明早和你換。”池頌淡聲道，轉身往小區門口走去，招呼起她，“走吧，回去了。”
夏茉點頭說好，邁開腳步跟上。
兩人並排同行，走進小區大門。
夏茉看著路燈拉長兩人一高一低的影子，想起來在公車上看到他時的場景，沒忍住，問了句:“你在站臺等我等了很久嗎？”
“剛出來。”池頌雙手抄兜，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，聲音一貫冷淡。
“哦。”夏茉瞥了眼他被冷風吹紅的耳朵，知道他在騙人，“那你出來前怎麽不給我打電話？萬一我很晚回來，你難不成要一直在這兒等我。”
“我打了你會接？”他放慢腳步，低眸睨她。
“當然會接啊。”她說。
“還是算了吧，別耽誤了你和陳澈的事兒。”池頌不屑，勾著一邊唇角，意有所指。
“池頌，你改名吧，叫池仇仇得了。”夏茉嘖嘖兩聲，心想這人怎麽還記得上次沒接電話的事兒。
“那你叫什麽？”他問，語氣戲謔，“小騙子？”
“我怎麽就成小騙子了？”夏茉停步，很不滿意這個稱呼。
池頌哼了聲，沒再說話，丟給她一個你自己心裏清楚的眼神，繼續往前走去。
夏茉看著他背影，忽然之間意識到，他這句小騙子是什麽意思。
他一直都在介意那次她說謊騙他的事兒？
眼看兩人距離越來越遠，夏茉小跑著追了上去。
一把攥住少年的後衣擺，她真心實意地道歉:“對不起，池頌。”
池頌回頭，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了:“？”
夏茉一臉鄭重地看著他:“上次騙你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哦？上次？
池頌打量她，故作茫然:“你騙我什麽了？”
夏茉說:“和陳澈出去，卻騙你是和雲姝出去。”
行，知道道歉了。
雖然來這道歉未免有點太遲了，但看來她還是會在乎他的感受的，他這個竹馬在她的心裏還是有點分量在的。
池頌眉梢微動，忍了忍，繼續問:“那以後還騙嗎？”
夏茉搖頭，模樣乖的不行:“不騙了。”
池頌唇角抑制不住地彎起:“行，原諒你了。”
夏茉意外他這次竟這般好說話，有些不敢置信:“真的？”
池頌收攏唇角:“假的。”
亮在她眼底的碎光滅了:“啊……”
池頌被她呆萌的模樣可愛到，實在沒忍住，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，低聲笑了:“欸，你真是傻死了。”
夏茉:“……”
他還掐著她的臉:“走了，回家。”
*
池頌是真的好哄。
夏茉一句不騙了，他憋在心裏的那股氣，瞬間煙消雲散。
不過，該有的警惕心還是要有。
在得知夏茉和陳澈，有一個彼此共享，不能告知旁人的秘密後，池頌去夏茉的班級就更頻繁了。
只是學校馬上要元旦文藝匯演和期末考試，有時候他去找她，夏茉要麽是在和班裏的文藝委員討論他們班要演的話劇，要麽是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拿要發給大家的試卷，根本沒什麽時間搭理他，他也只能盡可能的在她有空的時候刷刷存在感罷了。
好在，陳澈骨折痊愈拆了石膏後，池頌沒再聽到夏茉說什麽要幫陳澈做什麽事兒，只是有時候中午吃飯，她會叫陳澈一起，但也算是風平浪靜地度過了一小段時間。
就這樣，擱在書桌上的日歷一頁頁往後翻去，粘貼覆制般的讀書生活日覆一日地進行著，杭城也徹底迎來了潮冷的冬季。
12月24日，平安夜，星期五。
天氣預報有雪，學校裏每個年級都湧動著一種不安分的、浮躁的氣息。
傍晚放學，鈴聲剛一響，早早收拾好書包的同學們蜂擁而出，三五成群，討論著今晚到底會不會下雪，又或者周末大家都有什麽樣的安排。
池頌是第一個沖出理科一班的，一路小跑著下樓，沖到了夏茉班門口。
他們班老師還在拖堂，池頌在門口往裏瞥了眼，恰好撞上老師投射過來的死亡凝視。
他笑笑，攤手聳肩，表示自己只是路過。
老師收回視線，繼續講課。
池頌往後退了幾步，懶懶散散地靠在墻上，雙手抄兜，默默等著。
大約兩分鐘後，教室門打開，老師從內而出，瞥了眼池頌。
池頌喊了聲老師再見，站直身體，走到門口，揚聲叫人:“夏茉，走了。”
下一秒，夏茉放下書包，不知道和陳澈說了句什麽，起身，朝他小跑了過來。
站定腳步，她用手捋了捋被氣流吹開的劉海，聲音清甜:“池頌，今天我得晚點兒回去，要不你自己先回家吧。”
“？”好熟悉的場面，池頌怔了下，提醒她，“今天是平安夜。”
“我知道呀。”夏茉眨眨眼睛。
“你不和我一起去過節？”池頌覺得不可思議，往年平安夜他倆都會一起去市中心的一個大型商場打卡巨型聖誕樹，聽說今年還是粉色的，大家可以寫卡片掛上去許願。
“我有事兒。”夏茉神情為難，撓了撓臉。
“有事兒？”好久沒聽到她說這句話，池頌音調不受控地揚了起來，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由心而生。
“嗯……”她點頭。
沈吟數秒，他同她求證:“和陳澈一起？”
“嗯……”她又點頭。
“又不能說幹嘛去？”
“嗯……”她又又點頭。
池頌胸腔發悶，繃緊咬肌，深吸了口氣。
算了，這次她直接承認，沒找借口騙他，說明她和陳澈是真有事兒要做，不是約著單獨去過平安夜。
強裝鎮定，池頌努力大方道:“知道了，你忙你的去吧。”
“那你快回家吧。”夏茉說，“晚上要下雪，估計路上會堵車。”
“嗯。”
“拜拜。”夏茉擺手，轉身回班，對著還坐在位置上的陳澈，喊了聲:“陳澈，你收拾好了嗎？”
結果前腳剛邁進教室，手腕倏地被人一把攥住。
腳步一頓，夏茉還沒反應過來，抓著她的那只手忽然用力，強行將她從教室裏扯了出去。
她被迫轉回身，神情疑惑地看向對面的少年:“怎麽了？”
池頌不說話，只緊緊攥著她的手腕，冷淡的眉眼沾染上一股銳氣，像是在忍耐什麽。
“怎麽了？”看他半天沒開口，夏茉又問了一次。
他還是一動不動，情緒在眼底不停地湧動，叫人難以捉摸。
於是，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走廊上。
其他班的同學從教室出來，瞥見這一幕，紛紛好奇的不得了。甚至還有人調笑起來，沖他們吹了聲口哨:“呦，你倆這是吵架了，還是擱這兒演偶像劇呢？”
夏茉聞言，一時羞赧，用力往回收手，可池頌壓根就沒給她掙脫的機會，反而又將她往他身前拽了下。
她險些一腦袋撞上他胸口，慌忙往後退開一步。
池頌眉心一抿，緊跟著上前，不依不饒地重新拉近兩個人的距離。
這場面，似乎有點似曾相識？
夏茉大腦短暫的宕機，定了定心神，她放輕了聲音:“你……到底要幹嘛？”
少年依舊沒有反應，低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。
又等了幾秒，她耐心徹底告罄，聲色俱厲:“池頌，你是啞巴了嗎？幹嘛一直不說話！”
被呵斥，少年攜滿情緒眸光微微一顫，眼眶澀的難受，喉嚨也有些發酸，徹徹底底忍不住了。
“茉茉。”他滿腹委屈地開口，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是不甘被拋棄，跑回來找主人討個說法的小狗，“你還沒和他玩夠嗎？”
“兩個月了，該輪到我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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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最終還是沒告訴池頌，她要和陳澈做什麽，甚至就連雲姝也不知道。
池頌贏了比賽, 卻完全沒心情去吃燒烤，直接拒了寧遠洋，一個人坐上了回家的公車。
進門, 洗澡。
回到臥室, 癱倒在床上。
他點開扣扣列表，翻了又翻，總算找到了陳澈。
點開頭像查看, 又點進扣扣空間，緩慢地往下瀏覽。
陳澈動態很少, 僅有的幾條, 大部分都是在分享的歌曲, 乍一眼看過去, 有民謠、有英文、有粵語，風格大不相同。
其餘的一小部分，是一些隨手拍的風景照，有的配了幾個扣扣自帶的表情，有的連一個字都沒有, 直接發了出去。
很顯然，他不是一個喜歡向外界表露自己內心的人。
再看看池頌, 他的動態都是隔三差五就發一條, 有時候甚至一天能發三條。
內容更是雜七雜八, 路邊的狗、公園的草、夏茉給他畫的Q版小人、和寧遠洋打游戲的戰績截圖、吐槽老師布置的作業多、怒罵樓下剪壞頭發的托尼老師……
這麽一對比, 他顯得特一目了然，也特幼稚。
難不成夏茉喜歡,搞音樂的，玩攝影的？
那種文藝的，深沈的，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類型？
可是她前幾天在他還有李姨的面前發過誓，說過她對陳澈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啊……
沒意思走那麽近做什麽？
池頌躺在床上舉著手機，陷入沈寂。
他忽然想起來初中那會兒，班裏有一段時間特別流行一個測試游戲，是什麽把自己的名字筆畫和喜歡的人的筆畫加起來，得到的總和就預示著兩個人未來會是什麽關系。
班裏的女生玩的熱火朝天，某個課間，坐在他們前排的語文課代表，興沖沖地回過頭，邀請夏茉也加入這場游戲。
夏茉搖頭，說她沒喜歡的人。
語文課代表又問: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啊？”
夏茉摸著下巴思索了幾秒，很認真地說:“我喜歡話多一點兒的，不能像池頌那樣，每次都是我嘰裏咕嚕的說，他半天才蹦出來一兩個字。不然以後我無聊想吵架，他只知道挨罵，吵都吵不起來。”
語文課代表:“那你就是喜歡寧遠洋那種咯？”
夏茉頭搖的像撥浪鼓:“寧遠洋話太多了！和他吵架我肯定贏不了。我還是喜歡那種能和我吵，但是也會讓著我的男生。”
語文課代表甚是無語:“你可真難伺候……”
難伺候嗎？
池頌覺得還好，所以他把夏茉說的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。那天過後，他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開朗一點兒，努力讓自己能和她鬥嘴，互嗆。也算是做到了，她想要的那種和她吵，但也會讓著她。
只是好不容易養出來現在的性格，她居然轉頭又跑去找陳澈了。
到底為什麽啊！
陳澈一看就是那種吵架只知道挨罵的，哪有他有意思！
池頌盯著手機，越想越氣，拇指向上滑動屏幕，越來越快，越來越快，陳澈的動態被他全部翻完。
騙子。
騙子。
騙子。
明明說喜歡話多的現在卻和話少的玩。
明明是跟陳澈出去卻說要和雲姝出去。
明明是陳澈發來的消息卻說是群消息。
他就那麽好騙嗎？當他是傻子嗎？
池頌放下手機，手背覆上眼睛，沈沈地吐了口氣。
像是生吞了一顆巨大的綠檸檬，喉嚨發酸，眼眶發酸，就連心臟也被這股酸澀侵占，又悶又緊，叫人喘不過氣。
思緒亂七八糟地飛著，視線愈來愈模糊，睫毛濕漉，變得軟榻，手背也被水漬浸濕。
他不是哭了。
他就是困了，想打哈欠打不出來罷了。
微微張開嘴吧，池頌深呼吸，特別努力地打了個哈欠出來。
水霧再次充盈眼眶，好像不忍住就要立馬噴薄而出。
他擡高下巴，努力憋住，恰好此刻，門外傳來宋喻的聲音:“小頌，出來吃飯了，今天做了你和茉茉最喜歡的紅薯丸子哦～”
池頌被迫打起精神，從床上坐起來，聲音微啞，帶著點兒鼻音，回了句:“嗯，來了。”
重新點亮手機，他用自己尊貴的黃鉆會員身份，刪除了留在陳澈空間裏的訪客記錄。
起身，往臥室外走去。
又停住，回頭，彎腰把丟在床上的手機拿起來。
點進夏茉的對話框，池頌劈裏啪啦地打字:【還回來吃飯嗎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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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頌:【我媽今天在家，做了你最喜歡的炸紅薯丸子。】
momo依舊沒回覆。
池頌:【你不回來，我就都吃光了。】
捧著手機等了又等，池頌皺著眉頭，咬咬牙，又發了個【？】過去。
momo:【不回來啦，你都吃了吧。】
池頌臉色驟沈，氣不打一處來，再次把手機丟到了床上——不回來就不回來！
池頌最終把炸紅薯丸子全都吃了，一個都沒留給夏茉。
他是生氣的，可又怕像路飛馳說的，男人太作，作天作地會作到最後一無所有，所以努力自我消化後，裝作無事發生一樣，吃過飯後，拿了外套和圍巾出去，在小區門口的公車站等她回來。
這回夏茉幫陳澈擺攤沒折騰到那麽晚，晚上七點鐘左右，就收拾東西坐上了回家的公車。
她一如既往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，腦袋歪斜著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，直到聽到廣播裏提醒下一站【椿園】，她才直起身體，打了個哈欠。
公車晃晃悠悠地繼續向前行駛著，在下一個路口轉彎，忽然，一道少年身影跌進夏茉的眼底。
她定睛，往車窗外斜前方看去。
池頌坐在站臺長椅上，身上套著一件墨綠色沖鋒衣，拉鏈被拉到最頂端，微低著頭，下巴埋進領口，兩手抄兜，時不時用鞋尖踢一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那些細碎的石子。
身後的廣告牌光線冷白，照在他身上，平添了幾分朦朧的氛圍感。
這是……在等她？
夏茉神色微怔。
公車緩緩往站臺開去，少年身影越來越近，越來越近。
幾秒後，公車剎停。
夏茉抱著書包快速起身，擠過人群，往門口走去。
車門“砰”地一聲打開，她緊跟著前面的人下車。
腳步剛落地，一個不經意地擡眸，恰好撞上了池頌看過來的目光。
少年額前短碎的黑發被風吹的淩亂，下眼瞼微微泛紅，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盯著她，神情淡淡的，讓人猜不透。
夏茉唇角扯開笑，迎上前，打趣起來:“呦，池狗狗出來迎接主人了？”
池頌站起身，沒好氣地剜她一眼，隨口一謅:“我來夜觀天象。”
“那你說，你都觀到什麽了？”夏茉仰面看他，一雙眼睛彎彎，像是裹了蜜霜的月牙糖。
“觀到有一個小女孩兒快要被凍死的時候，有一個大帥哥來雪中送炭了。”池頌波瀾不驚地說著，臉上沒半點表情。
“噗——”夏茉被逗樂，笑得直不起腰，喃喃吐槽，“你說自己是大帥哥，你要不要臉的？”
池頌沒搭腔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敞開衣領，露出的那一截漂亮的鎖骨上。
“不冷嗎？”他問。
“有點兒。”夏茉如實回答。
“冷還不好好穿衣服？”他蹙眉，伸手去拉她的拉鏈。
“欸，全拉起來就不好看了！”夏茉連忙往後躲他，死活不肯他動手。
池頌無奈，嘆了口氣，向前一步拉近兩人都距離，把帶來的那條圍巾掛在了她的脖頸上。
“咦？這是你新買的？”夏茉低頭看，擡手摸了摸，柔軟的觸感可見價格不菲。
“我媽買的。”說著話，池頌拿著圍巾在她脖頸上繞了一圈。
“你的什麽顏色？”夏茉擡眸看他，少年英氣硬朗的臉近在眼前。池頌睫毛很長很密，此刻微微垂著眼簾，認認真真地幫她整理圍巾，像極了小時候的場景。
“藍色。”池頌低聲道，雙手抓起圍巾末端，在她領口熟練地打了個結。
“我喜歡藍色的。”夏茉眼底卻蔓延出柔和的笑。
“那明早和你換。”池頌淡聲道，轉身往小區門口走去，招呼起她，“走吧，回去了。”
夏茉點頭說好，邁開腳步跟上。
兩人並排同行，走進小區大門。
夏茉看著路燈拉長兩人一高一低的影子，想起來在公車上看到他時的場景，沒忍住，問了句:“你在站臺等我等了很久嗎？”
“剛出來。”池頌雙手抄兜，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，聲音一貫冷淡。
“哦。”夏茉瞥了眼他被冷風吹紅的耳朵，知道他在騙人，“那你出來前怎麽不給我打電話？萬一我很晚回來，你難不成要一直在這兒等我。”
“我打了你會接？”他放慢腳步，低眸睨她。
“當然會接啊。”她說。
“還是算了吧，別耽誤了你和陳澈的事兒。”池頌不屑，勾著一邊唇角，意有所指。
“池頌，你改名吧，叫池仇仇得了。”夏茉嘖嘖兩聲，心想這人怎麽還記得上次沒接電話的事兒。
“那你叫什麽？”他問，語氣戲謔，“小騙子？”
“我怎麽就成小騙子了？”夏茉停步，很不滿意這個稱呼。
池頌哼了聲，沒再說話，丟給她一個你自己心裏清楚的眼神，繼續往前走去。
夏茉看著他背影，忽然之間意識到，他這句小騙子是什麽意思。
他一直都在介意那次她說謊騙他的事兒？
眼看兩人距離越來越遠，夏茉小跑著追了上去。
一把攥住少年的後衣擺，她真心實意地道歉:“對不起，池頌。”
池頌回頭，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了:“？”
夏茉一臉鄭重地看著他:“上次騙你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哦？上次？
池頌打量她，故作茫然:“你騙我什麽了？”
夏茉說:“和陳澈出去，卻騙你是和雲姝出去。”
行，知道道歉了。
雖然來這道歉未免有點太遲了，但看來她還是會在乎他的感受的，他這個竹馬在她的心裏還是有點分量在的。
池頌眉梢微動，忍了忍，繼續問:“那以後還騙嗎？”
夏茉搖頭，模樣乖的不行:“不騙了。”
池頌唇角抑制不住地彎起:“行，原諒你了。”
夏茉意外他這次竟這般好說話，有些不敢置信:“真的？”
池頌收攏唇角:“假的。”
亮在她眼底的碎光滅了:“啊……”
池頌被她呆萌的模樣可愛到，實在沒忍住，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，低聲笑了:“欸，你真是傻死了。”
夏茉:“……”
他還掐著她的臉:“走了，回家。”
*
池頌是真的好哄。
夏茉一句不騙了，他憋在心裏的那股氣，瞬間煙消雲散。
不過，該有的警惕心還是要有。
在得知夏茉和陳澈，有一個彼此共享，不能告知旁人的秘密後，池頌去夏茉的班級就更頻繁了。
只是學校馬上要元旦文藝匯演和期末考試，有時候他去找她，夏茉要麽是在和班裏的文藝委員討論他們班要演的話劇，要麽是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拿要發給大家的試卷，根本沒什麽時間搭理他，他也只能盡可能的在她有空的時候刷刷存在感罷了。
好在，陳澈骨折痊愈拆了石膏後，池頌沒再聽到夏茉說什麽要幫陳澈做什麽事兒，只是有時候中午吃飯，她會叫陳澈一起，但也算是風平浪靜地度過了一小段時間。
就這樣，擱在書桌上的日歷一頁頁往後翻去，粘貼覆制般的讀書生活日覆一日地進行著，杭城也徹底迎來了潮冷的冬季。
12月24日，平安夜，星期五。
天氣預報有雪，學校裏每個年級都湧動著一種不安分的、浮躁的氣息。
傍晚放學，鈴聲剛一響，早早收拾好書包的同學們蜂擁而出，三五成群，討論著今晚到底會不會下雪，又或者周末大家都有什麽樣的安排。
池頌是第一個沖出理科一班的，一路小跑著下樓，沖到了夏茉班門口。
他們班老師還在拖堂，池頌在門口往裏瞥了眼，恰好撞上老師投射過來的死亡凝視。
他笑笑，攤手聳肩，表示自己只是路過。
老師收回視線，繼續講課。
池頌往後退了幾步，懶懶散散地靠在墻上，雙手抄兜，默默等著。
大約兩分鐘後，教室門打開，老師從內而出，瞥了眼池頌。
池頌喊了聲老師再見，站直身體，走到門口，揚聲叫人:“夏茉，走了。”
下一秒，夏茉放下書包，不知道和陳澈說了句什麽，起身，朝他小跑了過來。
站定腳步，她用手捋了捋被氣流吹開的劉海，聲音清甜:“池頌，今天我得晚點兒回去，要不你自己先回家吧。”
“？”好熟悉的場面，池頌怔了下，提醒她，“今天是平安夜。”
“我知道呀。”夏茉眨眨眼睛。
“你不和我一起去過節？”池頌覺得不可思議，往年平安夜他倆都會一起去市中心的一個大型商場打卡巨型聖誕樹，聽說今年還是粉色的，大家可以寫卡片掛上去許願。
“我有事兒。”夏茉神情為難，撓了撓臉。
“有事兒？”好久沒聽到她說這句話，池頌音調不受控地揚了起來，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由心而生。
“嗯……”她點頭。
沈吟數秒，他同她求證:“和陳澈一起？”
“嗯……”她又點頭。
“又不能說幹嘛去？”
“嗯……”她又又點頭。
池頌胸腔發悶，繃緊咬肌，深吸了口氣。
算了，這次她直接承認，沒找借口騙他，說明她和陳澈是真有事兒要做，不是約著單獨去過平安夜。
強裝鎮定，池頌努力大方道:“知道了，你忙你的去吧。”
“那你快回家吧。”夏茉說，“晚上要下雪，估計路上會堵車。”
“嗯。”
“拜拜。”夏茉擺手，轉身回班，對著還坐在位置上的陳澈，喊了聲:“陳澈，你收拾好了嗎？”
結果前腳剛邁進教室，手腕倏地被人一把攥住。
腳步一頓，夏茉還沒反應過來，抓著她的那只手忽然用力，強行將她從教室裏扯了出去。
她被迫轉回身，神情疑惑地看向對面的少年:“怎麽了？”
池頌不說話，只緊緊攥著她的手腕，冷淡的眉眼沾染上一股銳氣，像是在忍耐什麽。
“怎麽了？”看他半天沒開口，夏茉又問了一次。
他還是一動不動，情緒在眼底不停地湧動，叫人難以捉摸。
於是，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走廊上。
其他班的同學從教室出來，瞥見這一幕，紛紛好奇的不得了。甚至還有人調笑起來，沖他們吹了聲口哨:“呦，你倆這是吵架了，還是擱這兒演偶像劇呢？”
夏茉聞言，一時羞赧，用力往回收手，可池頌壓根就沒給她掙脫的機會，反而又將她往他身前拽了下。
她險些一腦袋撞上他胸口，慌忙往後退開一步。
池頌眉心一抿，緊跟著上前，不依不饒地重新拉近兩個人的距離。
這場面，似乎有點似曾相識？
夏茉大腦短暫的宕機，定了定心神，她放輕了聲音:“你……到底要幹嘛？”
少年依舊沒有反應，低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。
又等了幾秒，她耐心徹底告罄，聲色俱厲:“池頌，你是啞巴了嗎？幹嘛一直不說話！”
被呵斥，少年攜滿情緒眸光微微一顫，眼眶澀的難受，喉嚨也有些發酸，徹徹底底忍不住了。
“茉茉。”他滿腹委屈地開口，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是不甘被拋棄，跑回來找主人討個說法的小狗，“你還沒和他玩夠嗎？”
“兩個月了，該輪到我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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